年少时,朱李平想当一名市长,为民谋求公平正义。
刚参加工作时,他甚至拒绝别人给他擦皮鞋,因为“那不公平”。
他也曾是愤青,愤怒社会不平,感叹人性贪婪,面对这个世界的纷扰与缺陷,企图以一己之力化解。
有这么一些人,感触到世界规则之初,悲喜哀乐强烈,慷慨激昂又始终失望,但正是因为内心感知敏锐,岁月的增长及累积的经历会使他们更深刻地体悟到生命的本真及规律,从而愈加包容淡定。朱李平便是。
现如今,朱李平不再做“市长梦”,不再自认为可以做一些公平的事去改变社会,因为他意识到了宇宙的最高法则——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不公平才是最大的公平。他还会循循善诱:人人平等只可能是基本人格与基本人权上的平等,人不可能奢求天赋平等、背景平等、机会平等、结果平等。
也不再为所谓的贫困与卑微而感慨悲叹,因为“那只是自己内心有隔膜,是在以自己的观念来框定标准、划分世界。”
多年以后,他作诗自述:“曾也有一把钢枪/也喷愤怒的火/也冒凌云的烟/不知啥时/我将钢刀收了/将子弹卸了/将火熄了/将烟灭了/我盯着那一潭水/等风止/等鸟散/等太阳西沉/想在风平浪静中/等你来/梳一头幸福的妆。”
但他依然会批判与讥讽,对人心的贪欲、社会的浮躁。他认为,对物质的过度追求,只会让人类走上一条更为狭隘的生存轨道,从而挤进一个越来越小的世界里。“物质文明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脆弱,一个小事故就会引发人类的大灾难。”
只是谈论这些时,朱李平不再有情绪,不再直白赤裸,甚至不再担心。
“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人类就是这么一个怪物,过程与结局早已写就:作茧自缚,自我毁灭。”他开始明白,万事万物都有生命,而生命就是周而复始的过程。“宇宙天地的一切物象都是有生命周期的,人类也不例外。人的死亡与人类的毁灭最终也将以某种病痛或灾难的形式呈现出来,这就是天道。天道无亲,它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个体。”
当一个人到达一种真理并决定“生活于其中”,这就是他的独一无二。
又譬如,他对于人生最高享受的定义。他不赞同人生的最高享受是快乐,因为所有的快乐都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而物质终有一天是会化为泥土的。如果人生最高的享受是快乐,那么这种快乐必然是短暂的。因此,他推崇安祥从容的人生姿态,即宁静平和、不喜不悲,那是他所认为的离生命本真最近的境地。
“一个内心高度自由的人,他一定是‘无法无天’的。虽然我们也鼓掌也举杯,也迎来也送往,但那只是顺势而为,随遇而行,尊重秩序不代表内心迎合”。
曾看《狱中书简》,被哈维尔“有力量保持清醒严肃的精神和理性,健康的自制和对世界独特的观点”那真正的坚定不移所打动。
如今对话朱李平,他内心对于自我持有的坚定同样打动人心。“我会遵守社会秩序,但我的内心会超越它。”这是他的原则。
他将自己化身为蛙仔,赋予蛙仔洞察力、希望和目标,以及独特的漫画形象,并借蛙仔之口谈世间百态、论人生真谛。虚实难辨之余,悄然拾回人生真义。
当年日本剑圣宫本武藏,一直深信“剑是一切”。后来再上层楼,才悟得“一切都是剑”的道理,终成一代宗师。这是“悟”的永无止尽。
朱李平同样深谙此道。他悟“道”得道,参“禅”得禅,但他仍会说,境界是一条通往地平线的路,只要行走,境界就没有止境、没有尽头。